跳至主要內容

文章

顯示從 2021 起發佈的文章

【學術台】「水」詮釋的各種可能——評張敬軒2018「Hinsideout」演唱會「水」 與 譚盾《水樂》

      早前與友人到紅磡體育館(紅館)欣賞張敬軒《盛樂》演唱會,意猶未盡,回家後又繼續在網絡上重溫其演出片段。《盛樂》在編曲及服飾設計流露濃厚的中國傳統氣息,張敬軒以《不吐不快》一曲向香港地水南音宗師杜煥致敬的環節亦獲得不少樂壇及文化圈中人擊節讚賞,以致部分輿論對他作為香港流行音樂歌手竟有如此獨特的舞台藝術美學觀表示驚訝——其實他的想法和才華早在三年前(2018年)的「Hinsideout」演唱會初露端倪。       雖然張敬軒早在2008年憑《酷愛》晉身一線歌手之列並於同年首次踏足紅館,及後亦再有三次紅館「開騷」的經驗(10年、14年及17年),但據他本人所言,直到十年後的「Hinsideout」才是第一個「自己話事」的演唱會——這裏「話事」的意思不僅指歌曲、樂手或場地的選擇,更重要的是舞台表達方式的話語權:「我」想通過演出表達什麼,又能以怎樣的舞台語言來表達?下文數段對「Hinsideout」中「水」環節選段的賞析及解讀或許可以給各位讀者一點參考和啟發。       藝術著重表述(representation),無論是歌曲、詩詞或舞蹈,創作者皆是把自己想要表達的概念以不同「語言」呈現於人前,而透過這種語言「說故事(storytelling)」能力的高低往往是觀眾評價演出或作品好壞的重要指標;回到演唱會的討論,「水」對張敬軒來說是一種表達的媒介,到底要如何把「水」的各種特質和聯想與自身的歌曲和想要表達的意念相互結合表述是他的難題;而他頗有巧思地在舞台上盡用了與「水」相關的各種感官聯想,不僅豐富了演出的舞台效果,亦起了深化演出內涵的作用,使這次演唱會超越了「僅為娛樂」的層次。談及感官聯想,大概可以「六根(眼、耳、鼻、舌、身、意)」的概念展開論述——撇除在舞台演出中很少運用的「鼻」及「舌」,張敬軒在引導觀眾感受「水」的各個層次方面做得相當出色:       水本是無色、透明,海水為藍色亦只因光線折射關係所致——水在視覺上有很強的可塑性。張敬軒在「水」環節選擇以深藍作為舞台的主色調,他本人及舞蹈員的服裝雖為白色,但彷彿都在深藍燈光的照射下被無聲無色地同化。參看曲目,「水」環節的三首流行曲《下次愛你》、《井》和《天堂有路》均帶給聽眾沈鬱、悲涼的感覺,這點正好與深藍背後的文化含義互相呼應:根據色彩心理學者進行的調查,藍色在西方社會常與「不快」、「冰冷」等貶義詞扯上關連

【感情台】談「港女」的港女(三) —— 也談「大陸妹」

      我這幾個月在連登看過最有意思的留言,莫非「大陸 妹嘅出現根本就係上天對 呢十幾廿年 港女霸權作出嘅懲罰」。      「大陸妹」真的是個很有意思的話題。你怎麼看「大陸妹」? 如果你在連登開個帖子問這個問題,答案不外乎是「雞囉」、 「為錢咩都可以做」、「你咪帶佢攞嚟搶公屋呀」 —— 所以說,大部分港女(或痛恨大陸女人的港男)沒有清楚了解「大陸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群體,而這個群體在過去十多二十年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我發覺很多連登會員根本搞不清楚反大陸妹的原因是什麼 —— 很是可笑,不少人同意港女確實不濟(包括連登的女會員,不知道他們的「同意」是不是出自真心),但再再再不濟的港女也肯肯定比「低賤大陸妹」要高級,所以如果港男要娶日本妹、台妹、英美澳加妹為妻沒有問題,但娶大陸妹就是「賣港賊」。讓我分析一下這個論點的理據:港男 會成為 「賣港賊」的最主要原因是大陸妹會霸佔香港的公共資源,那如果我娶日本妹為妻然後到港輪候公屋那又如何?如果你不反對,那你反對娶大陸妹的理由恐怕站不住腳,「為反而反」而已;如果你反對,那你反對的應該就是「外地人搶香港資源」的問題,而不是她是大陸還是日韓台妹的問題,對嗎?有沒有一點精神分裂的感覺?       正是這種「盲反」思維讓連登會員(或時下香港人)淪為井底之蛙。我一直認為你反對某東西、某觀點,更要了解它的本質、它是怎樣的一回事 —— 例如「知華派」並不等於「親華派」或「大中華膠」。連登那些一天喊一次「支爆」的會員,有多少個能搞得清楚中共的政治架構和運作?為什麼中共如此十惡不赦卻依然屹立不倒?你沒想清楚問題的本質,一味「盲反」,跟藍絲又有何區別? 談回大陸妹的問題,港女是怎樣看待(找)大陸妹的?我來說說最常見到的論點:       1) 找大陸妹的港男都是港女不要的「loser」、「雞蟲」       2)大陸妹打扮、樣貌不如港女,流露出一陣「娘味」       3) 大陸妹「雞」性難移,婚前千依百順,婚後原形畢露、謀財害命       第一點其實也沒有什麼反駁的價值 —— 我想問霍公子、何公子、郭天王、「孫悟空」等人是否也是「loser」?如果不是,這種「一竹竿打一船人」的想法有什麼可取之處?至於第二、三點,正正反映出港女對大陸妹的冷戰時代思維 —— 你承不承認也好,大陸妹在過去幾十年的進步非常明顯,就如大陸的國力和經濟發

【講故台】漸漸

他近來有點心煩。 他身高一米八五,也略懂衣著打扮,在異性眼中算是有相當的吸引力。他在香港大學畢業後於會計公司裏工作,踏實勤奮,很快便晉升為部門的副經理,收入較入職時翻了一番。按道理,像他這樣的青年才俊應該不缺女伴才是,他身旁也從不乏向他明示暗示的異性,有些沒忍住的都直接向他表白,但他都禮貌地婉拒了她們。他不是那種在情感方面反應遲鈍的人 —— 他自小愛看亦舒和張愛玲的小說,中學也結識了不少異性朋友,因此肯定知道她們的想法,但就是對她們沒有興趣。 他身旁的朋友都說他是「基佬」,他從沒明確否認,也不認為喜歡同性這回事在當下的香港仍得諱莫如深,但他心知自己對男人的肉體無甚興趣。會計的工作並不輕鬆,繁忙的月份往往得苦幹到凌晨兩三時才能下班。雖然深宵的交通費用可以報銷,他也不太願意坐的士飛奔回家吃飯洗澡睡覺,而是喜歡在便利店買罐不太清涼的藍妹啤酒,在碼頭的不鏽鋼長椅上坐著,邊喝酒邊看海邊放空自己。他心煩的原因與事業無關,主要的是他搞不清關於自己人生種種凌亂的事情,大概是「我是誰?我為什麼存在?我愛的是誰?我是個可以愛人的人嗎?」之類的問題。大家都喜歡他,但是他不喜歡自己,想起來確是可悲的事情。他雖然過著朋友看起來相當標準的「勝利組」生活,但這應該沒他父母的半點功勞 —— 把他從肚子裏生出來的早在2003年那場恐怖的屯門公路車禍中離世,他自小便和父親相依為命;他父親早出晚歸,後來是愈來愈晚才回家,有些日子甚至乾脆不回,兩張每逢大時大節便例行地放在他鬧鐘下的五百元鈔票就化為了約定俗成的贖罪卷 —— 假如他父親感覺自己是有罪的人。他猜測天下之大,父親應該是有了讓自己心安的地方 ——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好。 他甫推開大門,便清楚地聽見父親呼嚕呼嚕的鼻鼾聲,應該是在梳化上睡得正酣。他在客廳微弱的暗黃燈光下仔細端詳父親的面容,發現父親的法令紋愈來愈深,皮膚也失去以前的光澤,頃刻意識到父親原來已是個年近七旬的老人。又記得向來話不多的父親早兩天突然問他「識到女仔未呀?我幾時有新抱茶飲?」,著實叫他感到意外 —— 他是朱自清《背影》裏那種傳統而含蓄的父親,了解兒子的感情狀況從不是父親會做的事。他不知怎麼回答才好,也就蒙混過去說有些可以互相了解的對象 —— 其實沒有。洗過澡,他循例在電腦看東看西消磨些時間。三天過去,那二手買賣平台的賣家還沒有回覆他,那件罕有的1990年阿根廷足球國家隊客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