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手持香港特區護照到國外旅遊，入境表格「nationality」那欄你應該填什麼？這看起來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填Chinese囉 你本護照上面都係寫Chinese」。沒錯，護照上寫什麼便填什麼是最正確的做法，但如果填上「China」有錯嗎？這篇文章想探討一下這個非常有趣（煩膠）的議題。
首先我們探討一下英文裏「nationality」語法的問題。「nationality」是名詞，如果說某人正在申請成為西班牙國民，英文會說「He is seeking Spanish nationality」或者說「He is seeking the nationality of Spain」，不外乎是「形容詞 + 名詞」或「名詞 of 名詞」的結構，那麼當護照上顯示的只有「nationality」而並非任何句子，它隱含的應該是那種句子結構？
有趣的是，在全世界的範圍來看，在護照上填形容詞「國籍（-nese／-an)」和名詞「國家名」在國籍一欄的國家數量不相伯仲：中國、澳洲、加拿大、愛爾蘭、南非、斯里蘭卡等國是「國籍」派，美國、紐西蘭、南韓、北韓、日本、馬來西亞等國則是「國家名」派，英國和新加坡則分別在British和Singaporean後面加上「citizen」（手持BNO護照的香港人 上面寫的是British National Overseas 真可憐），看起來這並不像部份人所說是個能一錘定音的問題。
回到我們最常見的Chinese。什麼是Chinese？這也是一個很有趣的議題。普遍來說，Chinese可解：
1）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
2）中華民國國民
3）籠統的中國人（包含1和2）
4）華人
5）中國的
6）中華的
7）中文
8）中文的
2）中華民國國民
3）籠統的中國人（包含1和2）
4）華人
5）中國的
6）中華的
7）中文
8）中文的
看，光是Chinese一詞已經能弄出這麼多意思，為什麼？這還得從「中國人」一詞說起。什麼人該被定義為中國人？我曾向不少老人家請教過過這問題：
「黃皮膚黑眼睛咪中國人囉！」
「咁蒙古人夠黃皮膚黑眼睛啦，佢哋係咪中國人？」
「佢哋唔用漢字呀嘛！」
「咁日本人到而家都有用漢字喎，佢哋係咪中國人？」
「佢哋都唔講中文，點會係中國人呀？」
「咁新加坡華人又黃皮膚黑眼睛又講中文用中文字，佢哋係咪中國人？」
「都算㗎！」
「但係佢哋揸新加坡護照喎，全世界免簽國家最多嗰本喎！不如我又問吓你，新疆啲少數民族又用自己文字又講自己語言，有啲仲白皮膚啡頭髮，佢哋係咪中國人呢？」
「咁蒙古人夠黃皮膚黑眼睛啦，佢哋係咪中國人？」
「佢哋唔用漢字呀嘛！」
「咁日本人到而家都有用漢字喎，佢哋係咪中國人？」
「佢哋都唔講中文，點會係中國人呀？」
「咁新加坡華人又黃皮膚黑眼睛又講中文用中文字，佢哋係咪中國人？」
「都算㗎！」
「但係佢哋揸新加坡護照喎，全世界免簽國家最多嗰本喎！不如我又問吓你，新疆啲少數民族又用自己文字又講自己語言，有啲仲白皮膚啡頭髮，佢哋係咪中國人呢？」
問來問去，結果全世界都成了中國人，厲害了我的國，又有人以「血統論」作「華夷之辨」，留著炎黃子孫的血的都是中國人，可惜這個世界的血型沒有一種稱為「炎黃子孫血」，如有的話肯定比孟買型血更罕有（或比O型血更常見 因大家都成了中國人）。基於中國人/Chinese這個字的含糊不清（ambiguity），在正式的文件上填上「Chinese」一詞好像不是正確的選擇。為什麼愛爾蘭護照上填上「Irish」沒有「Chinese」的問題？第一，世界上只有一個名為「愛爾蘭」的國家，沒有「一愛各表」的問題；第二，愛爾蘭人移居到美國便是美國人，移居到澳洲便是澳洲人，他們或許會慶祝St. Patrick's Day或支持愛爾蘭欖球隊，但不見得會把祖先的國籍無限延伸至後代的後代。我們再看看北韓，為什麼要非常正式地把「D. P. R. Korea」填在護照內而不是簡單的「Korea」？因為即使金正恩再不喜歡「南朝鮮」也好，國際社會會非常容易把南北兩韓混淆，為了避免歧義還是寫上全稱要好。台灣呢？始終正式國家名稱還是中華民國，所以填的是「Republic of China」，難免有「被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時候，幸好護照封面的顏色還是有些分別的 —— 紅色和綠色看起來是那麼大的對比。
話說回來，難道香港入境處不清楚在香港啲特區護照寫上「Chinese」會讓香港人在某些地方得花唇舌解釋一番？當然清楚，不過又怎樣？笑什麼畜生，你也是中國人！沒錯，法理事實上來說，你手持這本特區護照代表你是「中國香港人」，這沒辦法；但如果你真的要填「Chinese」在入境表格上的話，那你便是在自製問題。我到過大大小小十多個熱門冷門國家旅遊，沒嘗試過「nationality」填「Hong Kong」出問題的，反倒看過別人填「Chinese」到了歐盟關卡被要求出示簽證 —— 說出來或許讓某些人不快，事實是香港在國際層面已普遍被認為是國家級的政治實體，政府權力和國際聲譽甚至比很多歐盟內的國家還要高、要大。說了這麼久，我認為世界各地海關想你填寫在「nationality」一欄的實為「citizenship」—— 你來自什麼國家、是不是港獨分子、兩個中國的分別，他們絕大部分沒有興趣了解，只想清楚你是否需要簽證入境。所以當中港澳台的公民都填寫「Chinese」，那是很讓海關頭痛的問題。
結論？「nationality」填「Chinese」是官方的做法，但我不認為填「China」有什麼問題 —— 我看不到理所當然填「Chinese」的原因，只是習慣成自然罷了。當然，如果你自問不配共享中國人的榮耀，填「Hong Kong」就好，做個堂堂正正的香港人。